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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在傍晚下了一場雨，天迅速暗下來，烏雲籠罩在灰濛濛的半空中。
林宛倚在酒店落地窗前的欄杆處，遠眺地麵緩慢停下的幾輛賓利車。保鏢小跑至車門一側，撐傘拉開車門。不難看出為首男人身形修長，姿態從容。
算了，拍馬屁的話還是留著明天說吧。林宛收回視線。
明天是清河主辦的招商會，她托了多層關係才堪堪爭取到結尾20分鐘的宣講時間。此次招商會大佬雲集，上市公司競爭激烈，剛回國成立助農研究所的林宛顯然處於競爭劣勢。但與此對應的，投資方無不財大氣粗眼光毒辣，若真能被撈一把，解決了經費問題，研究也算突破瓶頸期。
林宛移步至書桌，剛要關掉電腦去吃晚飯，一則新聞熱搜彈出，她被釘在原地。
“震驚！京大導師莊樂被學生聯合舉報！”
莊樂正是她本科的畢業生導師，壓榨學生，剋扣實驗經費，京大學生對此見怪不怪，誰分配給他也隻能自認倒黴。現在莊樂被曝出來她是打心眼裡高興。
林宛頗有耐心扯了椅子坐下，移動鼠標點開新聞。
“經學生舉報，莊樂存在壓榨學生時間，剋扣實驗經費以私用等行為......”
醜事悉數被列舉，林宛每句話看過去都要感同身受一番。得虧師弟師妹運氣好，往年舉報教授的案例不在少數，隻是都被上頭壓下了，今年倒是早早傳播開。
等等...
“並且逼迫學生造假實驗數據，學術不端，品行惡劣…”
林宛頓住，“造假實驗數據”“學術不端”幾個字如石塊朝她砸下。
這哪是舉報成功了，分明是賭上前程的孤注一擲。
莊樂壓榨學生，克錢事小，學術不端纔是重頭。
既然點明學術造假，他本人連帶學生髮表的論文，所獲成就都可能是一場空。
站在學生的角度想，此事若不是經媒體發酵極有可能被壓，到時候彆的導師也不會願意去接這燙手山芋，前途儘毀...
林宛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心中生出幾分敬佩，同時又帶了些許無奈。她關了電腦，起身下樓。
“宛宛姐，你看熱搜了嗎？”王甜試探地問道，快速瞥了一眼身邊一起等電梯的林宛。
林宛苦笑一聲，“看到了。”
“如果我冇記錯的話，莊樂是你的導師吧？”
林宛點頭，“嗯。”
王甜臉色微變，斟酌幾次，最後還是抿嘴不做聲。
電梯門這時候開了，兩人走進去。
二樓是餐廳，她們前後腳出來，隨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天照樣陰沉，林宛抬手拉起窗簾，遮蔽遠方烏雲。
餐廳內人來人往嘈雜一片，林宛心裡也不清淨。
她不知道莊樂從什麼時候開始逼迫學生造假，旁人自然也不知道。那她林宛就逃脫不了學術不端的嫌疑，是迫於無奈還是同流合汙，是甘之如飴還是無從反抗？眼前碰上招商的節骨眼，京大又被推上風口浪尖…
王甜取了餐回來，見林宛眉頭微皺，猜到她在想什麼。
王甜哈哈幾聲活躍氣氛，“宛宛姐，先吃飯吧，反正大家又不知道你導師是他。”
林宛回神，向王甜道謝接過餐盤，“說的也是。”她忍了忍，還是冇忍住吐槽到，“那老頭真是克我…”
“害，改天我們再去求個符避避邪！”
兩人有一句冇一句地聊著，突然對麵聲音止住，王甜呆呆地越過林宛看向前方。後者有些疑惑，順著視線轉頭望去。
不知道王甜看的是誰，但她一眼看到那個男人。太出挑了，出挑到其餘所有人都淪為他的背景板。
身姿筆挺，比例完美，真正意義上的寬肩窄腰。
步伐從容自信，即使周遭人來人往，他的氣場都讓人無法忽視。
林宛有些近視，隻覺一陣熟悉感卻不知緣由。待那人走近，模糊的五官一下清晰。
鼻梁高挺麵容冷峻，輪廓利落分明，一雙眼睛生的及漂亮卻盛滿疏離。
隻見下一秒，他薄唇微抿，淡淡地將目光掃視過來。
是賀寒。
林宛裝作若無其事收回視線，為了掩飾什麼似的，她拉開剛剛關上的窗簾。
外麵下起了雨，雨點輕敲窗玻璃，順著向下劃拉一道道水痕。
林宛感覺自己心裡也淅淅瀝瀝的。好像很久冇見了，明明是猝不及防的重逢，她卻有種排練了很多遍的錯覺。
她垂眼，糾結賀寒是否看到了自己，握著勺子的右手不自覺攪動身前的咖啡，拉花被攪得稀碎。
“啊啊啊宛宛姐你看到了嗎？那個男人好帥！”王甜頃身過來，儘管已壓低聲音，林宛仍能從她語氣中感受出興奮。
“看到了，是挺帥的。”林宛停下手裡動作，笑著迴應。
“這個酒店被招商主辦方承包了，他肯定也是來參加會議的，你說他是企業代表還是投資方呀...”王甜自顧自分析到。
他也參加招商了嗎？林宛瞥了一眼已落座的賀寒，猶豫幾秒，拿出手機點開招商會有關檔案。投資人那一欄，盛熙集團赫然位於第一位。
估計是有很重要的項目，纔會把繼承人派來吧。
林宛露出來今天唯一稱得上真心的笑容，能在這裡遇到賀寒，突然覺得自己冇那麼倒黴了。
她的小雀躍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上台。
“最後，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特邀嘉賓——林宛女士上台分享她的創業故事。”
主持人話音剛落，全場燈光暗下來，一束聚光燈打在台上，林宛深吸一口氣走到光圈下。她下意識掃視一眼觀眾席，冇見著心裡想著的那人。
“大家好，我是林宛，光農科研所創始人之一，本科畢業於京大，於usl攻讀碩士博士學位...”
她依次介紹了科研所創始理念，團隊構成，目標規模，以及科研方向。台下人神色各異，待林宛講完有人牽頭鼓掌，隨後掌聲愈發熱烈。
改變碳點以達到調光作用確實不算稀奇，隻是操作難度大，要求科研員實力過硬。有許多高校教授一生致力於發光薄膜材料的研究，隨著經驗累積，才堪堪探索出改變碳點以吻合植物光合作用吸收光譜的方法，比如最近被曝出醜聞的莊樂。
眾人眼前看著漂亮柔弱的林宛，說不懷疑是假的。她看著不是個能吃苦的，即使畢業於京大。
聯想到京大...
林宛致辭完進入提問環節，她有些忐忑地望向台下，幾位大佬翹著二郎腿漫不經心地交頭談論。握著話筒的手緊了緊，林宛剛想開口再說幾句，後排記者舉手示意。
“請問林女士，您本科跟的是哪位導師？最近京大的莊樂教授身陷輿論風波，據我所知，他好像和你屬同一個專業。”
霎時間全場目光齊射向林宛，更甚者臉上帶著戲謔的探究。
林宛嚥了口唾沫，不得已回覆到，“我的導師是...莊樂教授。”
“嘶...”台下一片嘩然。
林宛有些無措，這記者怎麼就這麼會提問題？
她想著開口辯解幾句，宣講時間已結束，主持人微笑著請她下台。
林宛輕歎一聲，移步嘉賓席。
一直等到會議結束，人流開始騷動著散去，都冇人聯絡林宛。
她咬咬牙，主動找到幾位新秀公司總裁自薦，得到的回覆無一不是禮貌推辭。她抱歉地笑笑，為人家讓出離開會場的路。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林宛才收回僵掉的笑容。合成碳點並對其進行基因修飾所耗費的財力不少，更何況要不斷改變碳點的餘暉強度以此找到最適合轉換光波長的材料。
冇有足夠強大的資金支撐，實驗不可能進行得下去。
正當林宛一籌莫展時，側廳門被推開，一位穿著西裝的男人徑直走向她。
“林小姐，我們總裁有請。”
林宛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算什麼？伯樂呀！她趕忙點點頭，再次換上一副得體的笑，伸手做出請的手勢，在西裝男的指引下走進偏廳。
一路上她在心裡練習了很多遍如何表達自己的感謝，並且連帶詳細規劃，合約具體內容都浮現在腦海。
不料在看清眼前人的刹那間，林宛大腦一片空白，她呆愣站在原地，像木頭般僵硬。
與她形成強烈對比，賀寒紳士地笑笑，“好久不見，林宛。”
林宛的心突然變得沉重，好像有誰用石頭填滿她多年來空落落的胸腔。
她有些艱難，生澀地開口，“好久不見，賀寒。”
西裝男將偏廳的門帶上，林宛感覺兩人所處空間縮小了幾倍。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她隻能繼續掛上商務的笑，“你叫我來是？”
“談合作啊。”賀寒語氣放得輕快，他繞過茶桌走過去，端了把椅子給林宛，示意她坐下。
林宛逐漸鬆弛下來，她朝著賀寒抬了抬下巴，叫他也坐。
“大科學家，你的項目我看了，特彆感興趣，我願意出資。”
這句略帶調侃意味的話將兩人距離一下拉近，好像回到了大學時候。兩人關係也不是豪門總裁與社畜科研員，而是“小白花”林宛與農學院院草賀寒。
“賀總，彆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啊？莊樂教授是我的畢業生導師。”林宛故意問道。
“知道啊，你那時候不是天天罵人家嗎？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林宛輕笑，冇想到他還記得。
“怎麼說？我出資...”
“等等等等...”林宛出聲製止，“雖然我們老同學的情分很可貴，但是你們公司冇必要投我這個風險大冇保障的項目。”
“怎麼風險大冇保障了？”賀寒饒有興趣地問道。
“改變碳點效能這種處在科研前沿的項目，你們公司要投資完全找得到比我們能力更強經驗更豐富的科研團隊，我剛畢業回國，在這方麵造詣過於低，可不敢保障能有什麼研究成果為公司帶來利益...”林宛一番話算得上掏心掏肺，她是真的在為賀寒考慮。
賀寒假裝思索幾秒，慢悠悠開口，“對哦。”
林宛抿了抿唇，“所以...”
“所以我有一個條件，你答應了我才投資。”
“什麼條件？”
“和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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