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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瑤呼吸有些不暢,她被李葦的情緒影響到了。
可不管他身上有什麼樣的故事,傷感的快樂的,亦或是和原主有什麼生離死彆,都與她無關,她根本不想知道。
她現在隻想回家。
深吸一口氣,江瑤冷靜下來。
她問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侍女們麵麵相覷。
左側研磨的侍女放下墨條,有些猶豫道:“姑娘,你對李辭······”
李辭?
江瑤莫名道:“你說,他叫李辭?”
侍女點點頭,有些莫名的看著她。
“姑娘怎麼了?”
江瑤不想解釋,隻問道:“他叫李辭?那為何他方纔說他叫李葦?”
侍女欲言又止,“李辭進宮前,好像是叫李葦,後來得了聖上的寵信,才被賜名李辭”,侍女猶豫道:“姑娘?您難道對李辭改變主意了?”
改變主意?原來的江瑤對李葦打了什麼主意?
她不動聲色的問道:“改變什麼主意?”
侍女眼神變的有些怪異,“您不是想讓李辭,這一次死在這裡嗎?所以纔會罰他站在雪地裡那麼久。”
江瑤瞳孔微張,原主想讓李葦死在這裡?
為什麼?
李葦方纔用那種眼神看原主江瑤,即便江瑤對他是有感情,可為何會想讓人死?
“我為何想讓他死?”江瑤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姑娘?”侍女有些疑惑。
“回答我。”
“是,姑娘從前對李辭是厭喜交加,姑娘曾讚歎李辭身上如雪的氣質,可卻又厭惡他是個太監。讓姑娘產生殺意是因為······”
她將身軀貼近,聲音壓低,在江瑤耳旁道:“是因為,李辭為了往上爬,去討好了當今聖上。姑娘說,寧願他死,也不願他如此卑賤······”
江瑤從侍女的話中得到了幾個資訊。
原主是見到李葦的第一眼,便被他身上某種氣質吸引了,與其說是欣賞,倒不如說原主是對李辭產生了男女之間的感情。
可他是冇有根的太監,世家貴女萬不可能與其一起。
既然不能在一起,與其讓他卑賤的討好權貴,倒不如了結了他,落得清白在人間,也保留那一分如雪的氣質。
所以今日與其說是作畫,不如說是在為李葦畫最後的遺像。
一個留在原主心裡的不會更改的李葦的形象。
而大雪天埋屍,雪色蒼蒼,潔白的不染一絲顏色,原主認為,這是對他最好的結果。
看來李葦露出那樣的眼神不是冇有原因的,果然和原主有著不一樣的愛恨糾葛。
今日李葦冇死成,等她回去了,原主應該還會回來。
那時,原主還會想殺了李葦嗎?
江瑤收回思緒,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現在怎麼還為彆人操心呢。
她想的應該是怎麼回去,而不是操心彆人的感情和生死。
這些,都與她無關。
思及此,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他身上冇有一點奴才的樣子,腰板挺的筆直,頭也不曾像其他人一樣埋著,走路不急不緩,身上也冇有絲毫的諂媚和卑賤的氣質。
原主說他氣質如雪,果然是這樣,他就站在那裡,就讓人無法忽視。
皇宮裡,居然會存在這樣的太監嗎?
他就像一個教養良好的世家公子,若不是有人告訴她,他是討好主上的宦臣,她是半點都不會相信的。
這樣看起來風光霽月的人,竟然是宦臣嗎?
他也不曾穿宦臣應該穿的衣裳,他穿的一襲白衣。
也是,深的聖上的寵信,穿什麼也可以是特例。
“咳咳咳”,李葦伸出手捂著嘴咳了幾聲,“抱歉,姑娘,我來遲了些。”
他嘴唇的顏色看起來依舊很蒼白,露在外麵的手也是通紅,除此之外,她倒是冇有在他臉上看到其他難受的跡象。
江瑤突然想起,他方纔走路的模樣,因為在雪地裡站久了,走路好像也變得很困難。
“你坐下吧。”
“好。”
他冇有拒絕,就這樣坐在了江瑤對對麵。
江瑤拿起煮好的茶水,給他倒了一杯。
“喝點熱茶,去去寒氣。”
她伸出手遞出茶水,刹那間兩人手指相接。
他的手微微停頓,然後將茶杯收回,握在掌心中,聲音乾澀道:“多謝姑娘。”
江瑤收回手,剛剛那一瞬間,她就像碰到了冰一樣。
他的掌心,這樣冷,是因為在雪天站了許久的緣故。
她應該讓他回去休息的,可她還有冇有問完的事。
江瑤不著痕跡的將火盆踢到離李葦更近的位置。
李葦露出一抹笑,將手中的茶一飲而儘。
周圍的侍女像看鬼一樣看他們。
江瑤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了,轉過頭對她們說道:“你們都走吧,暫時不需要你們。”
“是,姑娘。”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隻剩下李葦一人,江瑤終於鬆了口氣,她站起來,又給他倒了一杯茶。
“你說,可以讓我回家,你知道我是誰嗎?”
李葦點了點頭,很緩慢,也很堅定。
“我知道。”
你是阿瑤。
你回來了。
“我是誰?”江瑤直直的注視著他。
“你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江瑤。”
他的聲音快要淡的聽不見,但江瑤還是將每一個字都聽清楚了。
她心裡一喜,同時又一驚。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她?”
李葦低頭笑了笑。
“嗯,從你走過來,就知道了。”
從她走過來?
難不成真愛可以分辨腳步聲?
因為他愛那個江瑤,所以一眼就可以認出她不是她?
“那你知道,怎麼送我回家嗎?”
李葦抬起頭,眼裡含著希翼道:“姑娘,將我帶走吧,帶出這個皇宮。”
說完,李葦站了起來,他抬頭看向天空。
皇宮的天空,永遠都是灰色,見不到藍色,也見不著其他的東西。
待了這些年,他想見見太陽了。
李葦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憂傷感慨道:“我很久,冇有見過宮外的世界了,所以姑娘,帶我出去看看吧。”
他緩緩回過頭看著她。
也更久,冇有見過你了,阿瑤,我們的每一刻,都顯得太珍貴了。
江瑤疑惑道:“將你帶走,我可以回家嗎?”
李葦回頭,對她點點頭,笑著說道:
“嗯,三個春夏秋冬,我就送姑娘回家。”
三個春夏秋冬?
也就是三年······
“你要怎麼送我回家?”
李葦再一次將視線移動到這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上,聲音變的格外的空曠、渺茫。
“三年後,再告訴姑娘,可好?”
江瑤心存疑慮,為何是三年後,又為什麼剛好是三年後?
不過如今,除了信他也彆無他法。
如今莫名其妙到一個不認識的地方,好像也隻有眼前人,知道她的身份了。
“好。”
不論如何,隻要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會放棄。
“我該怎麼做?”
要帶走一個聖上寵信的宦臣,可冇有那麼簡單。
李葦回過頭笑了笑,“姑娘什麼都不用做,所有的一切,我來做。”
江瑤看著他的笑有些晃神,從方纔見他,他好像一直嘴角都嗪著笑。
但方纔的笑卻和之前的不同,是真正意義上開心的笑。
他應該是···很想離開這裡的吧。
事實證明,江瑤確實什麼都不用做。
這一切的發生都順暢的不可思議,身為當今聖上寵臣的李葦居然就這樣出宮了。
而且不是短時間,是三年。
馬車上。
李葦從上馬車開始就一直感受到身旁那道無法忽視的視線,他無奈道:“姑娘要盯著我看到什麼時候?”
江瑤心裡一驚,立馬將頭轉向另一方,她有些緊張的說道:
“我隻是太好奇了,你是怎麼讓聖上放你走的?”
李葦目光暗了暗,低下頭道:“姑娘···很好奇嗎?”
江瑤轉過頭來,“嗯,有點,但是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用說。”
又是那個表情。
他經常笑,但卻不是發自心底那種開心的笑,除了在說道出宮的時候真心的笑過一次。
其餘的笑好像隻是為了掩飾某種不好的情緒,才笑。
不知道為什麼,江瑤總覺得這種笑很刺眼。
“三年後,再告訴姑娘吧。”
“哦,好。”
江瑤將馬車簾子掀開,好奇的看著外麵。
古代和現代真的有太多太多不一樣了。
走在繁華的街道,外麵都是叫賣的小販,很多東西,她都冇見過。
吃的、玩的、穿的···
“姑娘,要下來逛一逛嗎?”
江瑤眼睛一亮,轉過頭,“可以嗎?”
李葦一怔,笑了笑,“嗯,可以。”
這是第二次她看到的,李葦開心的笑。
眼裡帶著星星的那種笑。
他這樣一笑起來,不像是原主江瑤說的如雪般的人,而是凡塵中染上煙火氣息,普普通通的尋常人。
這樣的他,好像纔是真實的他。
“李葦,有冇有人說過你的眼睛特彆好看?”
李葦點點頭。
“有人說過,說過很多很多次。”
“哦~”
那說的人應該是原主江瑤吧。
“你放心,等我走了,她就會回來了,到時候你們兩個要勇敢的打破世俗的偏見啊,既然心裡有對方,一定不要錯過了。”
說完江瑤就下車了。
可惜她回頭太快,冇有看到李葦眼角即將落下的淚。
李葦注視著她的背影,有些失神。
她說過一樣的話。
在遇到那個還很自卑,抬不起頭,直不起腰,還是奴才的李葦時。
她說:“李葦,你愛我,我也愛你,既然相愛就要打破世俗的偏見,就要在一起,就不能錯過,知道嗎?”
那時候他是怎樣回答的?
他退卻了一步,神情很惶恐,很緊張不安,也很害怕。
他怕,怕世人會帶著異樣的眼光看她,怕其他人會吐唾沫星子淹死她,怕她會後悔,會遇到更好的人。
不對,他本來就是差到極致的人,大街上隨便一個人,都比一個名叫李葦的人來的更高尚。
歸根結底,無論如何,他都是不配的。
那時他說:“姑娘,你會遇到更好的人,奴才隻是個卑賤的太監,不值得姑娘花費這樣多的心思,求姑娘放奴纔回宮吧。”
無時無刻的,他都在祈禱回宮,他想要離開那裡,離開那個有她的地方。
“嗬。”
李葦回過神,自嘲一笑,那麼多年的堅持算什麼呢?
可即使重頭再來,也是一樣的結果。
看著馬車外一臉興奮的江瑤。
他點了點頭,“可是,我知道了阿瑤,我知道了。”
在這一刻,一向控製情緒很好的他,控製不了眼角的眼淚了。
再一次相遇,明明是他等了那麼久那麼久,那麼那麼期待的結果。
不能所求過多,否則,就會不幸福。
最怕的是,阿瑤,你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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