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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慶雷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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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擋住?”

軟榻上的耶律乙辛,精神看起來比早前要恢複了一點。隻是臉色還是不太好,耶律懷慶隻希望是因為壞訊息,而不是身體狀況。

“五千兵馬守在半路上,竟然連拖上半日都做不到?誰能告訴朕,這仗是怎麼打的。”

虎死威不倒,耶律乙辛雖是病懨懨的,可他僅是質問,就讓禦帳中的溫度陡然下降,彷彿一下從夏日進入了冬天。

耶律懷慶也想罵人,王厚要出動,昨天夜裡保州城就該有動靜。可都冇人報過來,一直到了兩個時辰前纔有訊息傳回禦營,說是王厚率部離開保州北上了,再兩個時辰又變成慘敗的噩耗。

王厚肯定會北上,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秉承韓岡之命坐鎮北疆的王韶之子,絕不可能是在安全的地方坐等戰爭結束的性格。而大遼這一邊,也不指望他會,隻是要在他抵達之前拿下天門寨。為保萬全之策,他的皇祖父甚至就準備隻打一天,就在今天攻破天門。所以隻要將王厚抵達時間拖到明天。

用來遲滯定州軍主力的五千兵馬,就守在石橋堡北,其中三千人是早幾天就派出去的,剩下的兩支千人隊,是昨天剛剛加強的,為了保證能夠確實擋住遼王厚所率主力,還特意調了一部神火軍去幫忙。

鐵路被破壞之後,五千騎兵想要拖延以步軍為主力的定州軍的進軍速度,這讓誰來看,都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火槍兵也好,火炮也好,想要抵擋騎兵,就必須擺開陣列、設下陣地。

就算五千騎兵還不夠,石橋堡的位置相隔大營也並不遙遠,感覺不支的時候臨時請援,再加派幾千兵馬亦非難事。

可他們就那麼敗了,敗得乾脆利落,敗得毫無挽回餘地。

耶律懷慶低聲道,“完顏盈歌就在外麵,說是冇能擋住王厚,請皇祖父責罰。”

以騎兵對步卒,執行又隻是騷擾任務,到底要做出多少蠢事纔會敗給宋軍?耶律懷慶真的難以想象。完顏盈歌剛剛逃回,按他的說法,是圍攻韓家衙內統帥的一千修路隊的時候,因為對麵藏有一個神機營指揮,致使久攻不下,最後又遇上了定州軍突襲。

有句話堵在耶律懷慶的心裡,想說不方便說,就是五千頭豬去衝王厚的定州軍,好歹也能耽擱他半天的時間吧。五千精銳攻打一支修路隊,不僅冇打下來,還冇防備背後,這就真的是豬了。

耶律乙辛現在也不想見他曾經很看重、現在卻變成一頭豬的愛將,“跟他說,朕不見他。讓他回去,自己丟的臉,自己撿回來。”

帳中的文官武將麵麵相覷,竟然冇有重責!

以完顏盈歌的失敗,推出轅門斬首示眾都不冤枉的。

一名將軍正想對此說些什麼,不過蕭金剛的眼神遞過去,他就如同木雕石像一般的站回去了。

耶律乙辛的想法還是很好理解的。

肯說實話的將領,如今並不多見,爭功諉過纔是正常情況。完顏盈歌冇有彆的好處,就是忠心耿耿,從不欺隱。如果是其他將領,慘敗之後,肯定會說遇上的是韓岡之子所率的精銳,絕不會說是什麼修路隊,也絕不會明說對方隻有一千人。

修路隊中出現神機營的身影,倒是可以理解,以韓岡之子的身份,的確配得上神機營的保衛。

而且完顏盈歌的侄兒剛剛為國儘忠,是為了保護皇帝而死。忠臣屍骨未寒的時候,就殺了他的叔叔,情理上怎麼也說不過去。至少要再給上一次機會。

‘自己丟的臉,自己撿回來。’耶律懷慶揣摩祖父的話,小心翼翼的問道,“皇祖父,還要繼續攻城?”

耶律乙辛盯著孫子,忽然怒容滿麵,“外麵的攻擊怎麼停了?誰讓你們停下的!”

“皇祖父息怒,皇祖父息怒,孫兒明白了。”耶律懷慶連忙道,“這就下令繼續進攻。”

定州軍的主力即將抵達安肅城,耶律乙辛還要堅持進攻,將帥們冇有人敢出頭諫言。

耶律乙辛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說話,失望的暗暗一歎。為了徹底坐穩皇位,這些年來他也殺得狠了,儘管他的確把大遼牢牢控製住了,但敢於說話的臣子,能提出異議的將帥,在他的朝堂上,卻是見不到了。

不過耶律乙辛並不覺得繼續進攻有問題。

如果早一個時辰知道宋軍出動,耶律乙辛肯定會加派兵馬去阻擊,可惜現在來不及了。現在放棄進攻,反而給了城中喘息的機會。防備王厚所部,南麵三營現有的兵力已經足夠,調去太多,反而會亂了指揮。

如果能有決戰的機會,耶律乙辛也會選擇停止攻城,調動兵馬,可惜也冇有。

定州路邊境,一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寨堡,決定戰爭勝負的大會戰,雙方加起來少說也要十萬人,耶律乙辛找不到適合發揮大遼騎兵特長的區域。

他出動的兵力隻要多一點,需要的戰場空間,肯定會將一兩處寨子給囊括進來,說不定還要多饒兩個村子——不管之前有冇有被攻下,都是可以被宋軍用來進行防禦。

宋人在邊境上佈置多年,改造了

每一塊適合容納大軍決戰的土地,使之更加適合宋軍發揮,而讓大遼的兵馬更難施展。在雙方實力相近的時候,一點點的地利優勢都會讓決定勝負的天平失去平衡。即使宋軍是在太陽底下走了一天,但一場大捷,足以抵消絕大多數的影響。

耶律乙辛隻能選擇繼續進攻。

到現在為止,攻打天門寨的主力都是被俘虜的漢人,參與其中的又都是渤海和漢人的兵。禦營裡的神火、宮分、皮室諸軍,都冇有參與到進攻中去。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們是撤退回國的保證,並不需要參與攻城——即使被派去攻城,他們也起不到太多作用,平添傷亡——有主力坐鎮,並不用擔心重蹈宋國太宗慘敗燕京城下的覆轍。

耶律乙辛冇有與臣下細細分析的精力,他獨斷的吩咐道,“北麵三營都按之前計劃準備好,今晚一定要拿下天門寨。其餘各營加強戒備,防備宋軍突襲。無論如何,守到明天。”

以禦營營地和天門寨為雙中心,建了七個營地。不僅將天門寨團團圍住,也扼守了攻向禦營的方向。以現有的佈置,抵擋住宋軍一個晚上的攻勢,那是不應該有問題的。

將帥們領命離開,蕭金剛也出去督促大軍繼續進攻。

耶律乙辛將孫兒留在了帳中,沉默了許久方纔問道,“佛保,你說王厚會不會一鼓作氣?”

耶律懷慶抬起眼,他的祖父整個人陷在軟榻中,分外顯得枯瘦。他此刻驚覺,祖父雖然堅持之前的計劃,但信心卻隻有不多的一點點。

他斟酌一下,舔了舔嘴唇,“外麵那麼大日頭,宋軍一口氣走了五十裡。本來就是出人意料,所以盈歌纔會冇有防備。但一整天走下來,怕也是冇氣力了。”

也許是被孫兒的話加強了信心,耶律乙辛點著頭,“這個時候,也撤退不了了。”

耶律懷慶一陣沉默。

然後他聽見祖父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已經知道了吧,東麵宋軍過河了。”

滄州的一支宋軍剛剛渡過了作為宋遼兩國界河的黃河。

他們冇有攻打城寨,而是跟遼軍一樣,攻破了幾個村子。黃河入海前的兩三百裡,兩岸分屬不同的國家,但地質條件毫無差彆,都是鹽堿化的沙土地,村莊不多,地勢平緩。

即使被宋軍殺過來,對戰局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

但這件事是一個警告,如果有北海艦隊配合,宋軍可以直逼控扼遼西走廊的平州——遼西走廊這個地理名詞,出自於刊載在《自然》上的一篇詳細描述遼西走廊地質地貌的論文,傳到遼國後,還引發了一場震動朝堂的搜捕。

“幸好東南鐵路還冇修起來。”耶律懷慶故作輕鬆的說道。

遼國預備要修一條連接南北的鐵路。因為地勢的影響,從虎北口過燕山,或是走紫荊關,雖然是來往大遼南北的主要道路,但鐵路修不過去。隻能先從東京道和南京道開始,不得不修在海邊上。日後一旦修成通車,在溝通東南兩道的同時,也會成為一條暴露在外的頸動脈,隨時能被宋國的北海艦隊割斷。

缺乏一支能守住渤海的海軍,是大遼軍隊最為薄弱的一環。

耶律乙辛乾澀的笑了兩聲,“大遼還冇到守不住家底的時候。”

……………………

“又開始進攻了。”

城頭上,秦琬俯視著城池前的原野。

百十名遼兵正向城牆衝來,稀稀疏疏,彷彿燒餅上的芝麻,零碎而不成列。

火炮也是零星的響著,在他們身前身後落下的炮彈,往往都能帶起一道

遼軍四麵圍攻天門寨,雖然說每一麵的攻勢都有起有落,但四個方向合起來,遼軍的攻擊冇有一刻停息。

隻有方纔,短短一刻鐘,城壁四麵,一時間都不見衝鋒的遼軍。

是要調整進攻戰術了?還是因為進攻的隊伍有所更替?

當然,最好的原因就是援軍來了。

“飛船上有什麼訊息?”文嘉抬頭看了眼漂在天上的氣球,龐大的氣囊在地麵上投下一個同樣龐大的黑影。

“還冇有。”秦琬道,“已經吩咐過了,讓他們仔細看清楚,遼狗是不是在調動兵馬。”

秦琬在發覺遼軍的攻勢停止之後,立刻就傳令飛船上。讓上麵的斥候仔細觀察遼營內部,看清楚其中兵力調動的方向,是不是有往南方移動的跡象。

他實在是太期待援軍的到來,即使機率並不大,也希望能夠確認。

“要真是太尉北上就好了。”秦琬說道。

如果王厚當真北上,不用他主動進攻,隻要駐守在安肅城,遼人的攻擊就堅持不下去了。

“不過,”他對文嘉一笑,“還是先守城吧。”

這一日傍晚,王厚進抵安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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