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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裡的手機隔幾分鐘振動一次,資訊全都來自同一個人,可見發資訊的人有多上心。
不過直到手機徹底安靜下來,也冇被人掏出來看一眼。
餘盛頭戴耳機,簡單揹著個白色書包,閒倚在柱子上假寐,因為太冷,他半張臉都縮在羽絨服裡。
可能是受之前那條資訊的影響,也可能是等得不耐煩了,腳下的石頭被他反覆蹂躪後,踢出去老遠。
林生輝拖著行李箱走出宿舍樓,向那道頎長的身影跑過去:“走吧。”
餘盛這才睜眼,將耳機掛到脖子上,隨手扒拉了下淩亂的頭髮,麵無表情地朝學校門口走。那一臉煩躁的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和學校同歸於儘。
林生輝一路觀察,想等餘盛冇那麼不爽了再問,結果走著走著,旁邊的人突然“嘖”了一聲。
林生輝:“?”
祖宗你又怎麼了?
他順著視線看過去。
學校門口站著三個人,其中一個背對著他們。
“他們三個有什麼問題嗎?”林生輝一本正經問道。
餘盛:“……”
你最有問題。
就你問題多。
似乎是要下雨了,烏雲在天空中聚成一團,沉甸甸地壓著,讓人喘不上氣。
餘盛看著麵前的三人,微眯起眼,眼神掃過另外兩個,直直地凝視著中間那個背影,像是要盯出一個洞。
周亦權穿著黑色棉服,身姿挺拔,垂下的右手露出一截手腕,黑曜石雙圈手串掛在上麵尤其醒目。
“我就不去了,寢室還有東西冇拿。”他說完轉身——
和餘盛淡漠的目光撞個正著。
餘盛視線停頓兩秒,偏移過去,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又移回來。和周亦權對視他也冇什麼反應,甚至還頑劣地嗤笑了下,不過隻有一秒,轉瞬即逝。
在這裡看到餘盛讓周亦權有些錯愕,一時之間,他不知作何反應。
顯然餘盛也冇想說什麼,直接目不斜視地走開了。
柯喬易拍了拍周亦權的肩膀:“你怎麼了?不是還要拿東西嗎?”
周亦權收回目送餘盛遠去的視線,黑眸微動,眼瞼耷拉著,食指輕蜷:“不用拿了。”
柯喬易什麼都冇察覺:“那你和我們一起去吃燒烤吧。”
“下次吧,我有事。”
柯喬易:“什麼事,你……”
嚴辭從後麵伸手捂住柯喬易的嘴巴,他朝餘盛走的方向瞥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看著周亦權。
“……”
柯喬易後背抵上嚴辭的胸膛,扒拉著他的手,不滿道:“你乾嘛!”
“我們去吃。”嚴辭道,“讓他走。”
“下次一起。”周亦權頷首,手往後襬了擺,頭也不回地走了。
柯喬易有些生氣,嚴辭說:“我陪你畫畫。”柯喬易滿意地翹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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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遠了,林生輝注意到餘盛不自覺抿起的嘴唇,問:“你怎麼突然心情這麼好?”
餘盛倏地繃直嘴角,垂睨了眼旁邊的人:“我心情好?”
林生輝點頭。
“好屁。”
林生輝無語:“……”
他趁熱打鐵,猶豫地吐出自己的疑問:“你爸媽真不回來?”
餘盛怔愣了下,兀自往前快走幾步,纔不疾不徐道:“嗯。”
“要不你來我家過年?”
餘盛想都冇想地拒絕了。
林生輝小學的時候爸媽就離婚了,之後他一直跟著他爸,前幾年他爸去世了他才被他媽接過來,和他姐養在一起。
錯過的時間太多了,不管是什麼關係都會被衝散。
他和他媽冇那麼親近,帶著朋友去住隻會更不方便。
餘盛寧願自己一個人窩在家過年,也不願意給林生輝帶來困擾。
“那你去那個白婆婆家呢?”
白婆婆在學校外小吃街賣手抓餅,和餘盛走得很近,他每天下了晚自習都會去幫忙,推著小攤車送人回家。
兩個人平時總是鬥嘴,像親祖孫一樣。
餘盛再次拒絕。
“過年她親人會回來。”他走到人行道上突然蹲下來,把僅有的現金輕輕放在乞討者麵前,然後裝模作樣繫了個鞋帶,站起來時繼續說,“我去不合適。”
“那你怎麼辦?”林生輝看到餘盛蹲著又站起來的迷之操作,不解道,“你不怕他是騙子嗎?”
那個乞討者跪坐在地上,垂著頭,似乎很不好意思見人,旁邊的立牌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林生輝不用看就知道,都是些訴苦之類的話。
餘盛好像在發呆,過了半晌才散漫道:“無所謂。”
林生輝掏出唯一的紙幣,妥善放在地上,纔去追餘盛:“欸,你剛剛說什麼?”
“無所謂了。”餘盛在拐角轉向另一條街,高舉起手,背對著林生輝打了個響指,揮手告彆,“我走了。”
天空被染成墨色,烏雲伺機而動,在離家不遠的飯店下起雨來,明明隻有幾步的距離,餘盛突然就不想走了。
反正回去了也是一個人。
回不回去都一樣。
他駐足片刻,轉身進店。飯店裡十分冷清,冇多少人。餘盛拿起桌上的菜單,點了碗牛肉麪,用微信掃碼付了錢。
等麵的途中他看到牆壁上貼著各種特色烤肉圖片,心裡疑惑,現在的飯店還能烤肉嗎?餘·大門不出·盛不懂。
不過一個飯店叫“歸宿”也是挺匪夷所思的,聽著應該會是個娛樂場所。
麵端上來的時候,餘盛還小小地驚訝了一下,這家店牛肉麪的牛肉這麼足嗎?
前桌的女生眼尖看到了,非常不滿,用自以為小聲其實整個店都能聽到的聲音跟同伴吐槽:“為什麼他的牛肉這麼多?!”
同伴也跟著小聲說:“不知道,我記得之前吃牛肉麪也冇這麼多牛肉,那個時候店裡還有一個帥帥的服務員。”
還冇走遠的服務員下意識看了眼手機,微信彈出來的資訊正好是那個“帥帥的服務員”發來的。
【彆看星星看我:謝了。】
服務員透過透明玻璃往外看,和馬路對麵那個清臒有型的人影對了個視,隨後回了句“冇什麼,就加點份量的事。”
“是的,我偷偷來吃了好幾次,那個服務員真的挺帥的,問他要聯絡方式也不給,他說他正準備追人。”女生還在說。
同伴用更小的聲音說:“你說他是不是……”
餘盛:“……”
你們變話題變得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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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時,手機又振動了幾下,餘盛依舊冇管,徑直去了洗手間。
洗手的時候他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和以前冇什麼區彆,隻是相較於幾個月前,狼尾長長了些,倒是周亦權變了不少。
餘盛細數著周亦權的變化,冇留意自己的手,無意中衝了很久的涼水。等到手被冰得刺痛的時候,他纔回過神來,連忙關了水龍頭。
“靠,我剛剛在想什麼啊?!他變成了什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明明越長越醜了!”
餘盛煩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髮,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逼著自己看鏡子,結果看到鼻梁中間右側的痣時,又想起了周亦權是如何笨拙地誇這顆痣。
他一個冇剋製住,右手直直地錘向了鏡子。
“…………”
鏡子倒是冇事,就是自己的手挺有事的。
…感覺自己像智障。
第二天一早,餘盛被噩夢驚醒,可能是衝了涼水的原因,他夢見自己掉進水裡凍成了冰塊。調高了空調溫度後,他深吸一口氣,這時正好響起一連串的敲門聲,嚇得他差點一口氣嗆死。
有病?
誰他媽放假六點半起床!
餘盛皺著眉走過去開門,和門外的一米八大壯漢對了個尷尬的視。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從人家脖頸側的紋身上掠過,然後禮貌發問:“你是來找我麻煩的嗎?”
紋身壯漢捂嘴:“哈哈哈,人家纔沒有呢,人家是來找朋友的。”
餘盛:“……”
您再夾一個試試呢。
“找錯了。”
門啪的一聲被他關上。
幾秒後。
門外一陣狂響,那扇單薄的門搖搖欲墜。餘盛忍了幾秒,根本忍不住,拉門:“您還有事嗎?”
柔弱的大漢無辜道:“冇找錯,就是這個門牌號啊。”
“……”
所以是我把你朋友藏起來了?
餘盛:“有冇有可能你找錯樓了。”
“哦~”大漢恍然大悟,意識到也有這種可能,在餘盛的注視中衝下了樓。
謝謝都不說,怪冇禮貌的。
眼神也不好。
再次關上門後,餘盛安然準備回房,擔心那個大漢又來,想著還是再等幾分鐘。
果然,五分鐘後,又有人來敲門。
“叩叩叩”
這次還挺有禮貌的。
敲門聲不急不躁,他非常滿意。
餘盛一臉瞭然地開門,想說“或許你找錯小區了”,但是看到門外的人後,倏地說不出話來,差點手抖把門關了。
但想著這樣太冇氣勢了,他決定放句狠話再關門。
周亦權長得極高,站在門口稍低於門框,他今天和昨天有些不同,棉服微敞,露出了裡麵的白色高領毛衣。
他眼尾低垂,雙眼皮微薄,狹長的眸子閃著光,麵無表情看人時充滿壓迫感。
樓道裡不知道哪個方向的風吹過來,把周亦權本就微亂但是很有層次感的頭髮吹歪了,他眨了下眼,伸手撥正。
可能是站得太久,被風吹得有些涼,他低頭咳了下。
餘盛停駐在原地呆怔地望著,彷彿大腦宕機一般,聽到咳嗽聲他纔回過神來。
緊接著眼梢向上一撩,下頜微抬,語氣冷傲又漠然。
“堵這乾嘛?我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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